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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参与抢救王金发史料
发布日期:2021-08-17 作者:市政协办


1976年开会听乡亲说王金发

19723月进绍兴鲁迅纪念馆工作后不久,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看到了岑梦楼编辑的《王金发》。这本小册子一开头就说:“浙江绍兴府之东,与宁波府连界者曰:嵊县。嵊县山深林密,田土跷确,故县人多贫而为盗,稍有资产者,往往结纳匪类,以为自固之计,否则,未有不遭强劫者。”[1]按岑氏的说法,嵊县人不论贫富,不是盗匪,就是与盗匪狼狈为奸的歹人,激起了我思想上的抵触和反感,这绝不是狭隘的乡土感情和地域观念所致。我耐着性子利用午休时间一口气看完了它。纷纭谣诼总无端,我越看越认定这是一本袁世凯御用文人编造的宣传品,岑梦楼张开乌鸦嘴,说的尽是谎言、污蔑和丑化之辞,我们对此只能是嗤之以鼻,也不足为奇。这同我从小听惯了的“金发龙头”的故事大相径庭,也与孙中山、蔡元培、柳亚子、陈去病、谢飞麟、王子余、徐自华、诸辅成等等辛亥革命的领导人、参与者的立论截然相反。后来,我也看到了《莽男儿》等有关图书资料,平时听闻较多的是绍兴人对他的议论和评论。王金发家乡离我家所在的崇仁10余里路,离我外婆家石门也不远。因此,我萌发了寻访王金发故居、直接听听他的乡亲评说王金发的想法。

     197610月粉碎“四人帮”后不久,我接到《浙江日报》社童炽昌同志电话,说:王金发家乡嵊县董郎大队党支部寄来一篇稿子,大意是学习鲁迅痛打落水狗的精神,把揭批“四人帮”的斗争进行到底。文稿自然也讲到当年王金发由于不打落水狗,结果反被爬上岸的落水狗咬死了,这是一个血的教训,应该记取。报社以为,题材不错,只是文章写得不尽人意。童炽昌同志也是我们省鲁迅研究会的资深会员,撰著出版过《王金发传奇》一书,又是交往多年的朋友。他同我商量道:报社拟派一名记者专程赴王金发家乡采访,考虑到她人生地不熟,听不懂嵊县方言土语,老童知道我是嵊县人,熟悉当地情况,要求我陪同小汤完成采访任务。这无疑是给我也创造了访问王金发故居的机会。26日,我们到了广利公社董郎岗大队。说明来意后,大队党支部书记董苗见(音)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。他简要地介绍村里情况,说这个小山村在1949年解放时只有82户人家,272人口,45亩田多被地主占去,村民主要靠二三十亩荒山野地,多数人是靠砍柴,挑到30里外的城里,靠卖柴过日子。土改时,全村分进200多亩水田,后来造砩水水库用去一部分,只剩下135亩。开展“农业学大寨”,又造了几亩大寨田,达到170亩。“文革”前,大队吃国家返销粮,没有机器,没有储备(粮、钱)。现在,亩产1100多斤,有5万斤储备粮,产茶叶1万多斤,日子好过多了。过去,家家户户点青油灯、松明,现在是点灯雪雪亮,机器隆隆响,大队还办起了完全小学……董书记也谈了自己,从12岁开始卖柴,苦了半辈子。最后谈到了王金发,说他是个资产阶级革命家,很会打仗,但不会打落水狗。起初,以为抓了章介眉,万事大吉。不久,他充好佬,放掉了章介眉。最后也死在袁世凯、朱瑞、章介眉的手里,为我们后人留下一个血的教训。现在,“四人帮”揪出来了,一定要把他们批深批透。党员王奎泉回忆解放前,全家六口人一下子只剩下三个人:6岁时死了爹,姐姐送给人家当童养媳,弟弟外出讨饭,不知死在什么地方。他又说:过去,我们租的是靠天田,吃野苎麻、荠菜,喝番薯汤。他还亲眼看见国民党军队枪毙逃兵的情景,做了好几天恶梦。这逃兵一定是与我们一样的穷人,是强拉去的壮丁,很罪过!一辈子也忘不了。像董郎岗这样偏僻的小山村,日本鬼子也来过,是来抓民夫挑东西的,还放军犬咬死了人。村里人得知他们要来,大多数村民亏得逃掉。接着,董书记为我们找来了一些知情者开有关王金发的座谈会,除董苗见外,还有王松泉(时年51岁)、张才正(时年63岁)、王锡海(时年59岁)、王承荣(时年57岁)等。下面是他们的发言:

   王松泉:我爹叫王冠雄,是金发的阿叔。金发属羊,我爹属鼠,是1948年73岁时死的。他同金发一起闹革命,到过上海、杭州等地方,在上海是跟陈英士的。爹是跟金发到绍兴的,绍兴军政分府成立后,王金发当都督,也是嵊县人的谢飞麟是秘书[长]。掌管军队的多是嵊县、新昌人,因为他们跟王金发加入会党,参加反清革命,被官府诬蔑为“强盗”“乱党”。主要的负责军官叫何悲夫,是新昌人。我们村里也有好几个,记得起来的有王启鸿(泉林),当绍兴酒捐督办;王启雁(泉渊),是二标一营营长;我爹王冠雄(启三),当二标一营督队官;王允章(增运)是二标一营前队队官;王敬祥当王金发卫队队官;王敬善(再兴)是军政分府里的科长。有绍兴人说王金发任人唯亲,重用家乡人,过去卖榨面、卖金橘、卖柴的嵊县山里佬到绍兴为王金发做事。其实,很多堂兄哥弟和乡亲跟了王金发革命,革命胜利后,王金发使用他们也是合乎情理。这些攻击、污蔑王金发的话是绍兴师爷编造出来的。王金发能武亦能文,他亲自写过一副对联,我还能记得:“吞花卧酒不可遇时;握月担风且留后日。”王金发的原配叫徐桂姑,是畚湾人,现叫广利公社鸦箕大队,是表兄妹,有老亲关系。她是快解放辰光病故的。生有一个女儿叫王银娥,嫁给姓吕的。她的公公吕逢樵同王金发一样也是革命党人,好像当过丽水军政分府都督。王银娥应该还健在。我晓得王金发的马夫是哑巴,嵊县城里人。

董苗见:王金发从小脾气倔强。父母打他,他从来不喊痛,也不会讨饶。王金发的性格也很直(爽),比方说,一只鞋子穿破了,他索性把另一只鞋子也丢弃哉,宁可赤脚走。王金发为了闹革命,把自家的田地都变卖得精光。有时候没有办法了,就像梁山好汉那样劫富济贫,有钱人家怕他,骂他,恨他,但穷人都说他好。王功茂、王功伟(音)被官府抲去关在嵊县城里的牢监,是王金发邀了一班兄弟去救出来的。在董郎岗及其附近,跟王金发(干革命)的不少,他最贴心的人名叫董友灿。

张才正:王金发祖父母、父母亲的坟墓都建造在砩水名叫独乌梓的地方。后来造水库,这些坟才搬迁掉。我们张家是他家的坟亲。王金发从小爱打鸟,说他百发百中并不吹牛。他在前面打(鸟),我爹跟在后头拾,有辰光还来勿及。王金发为了革命,不仅卖掉上代传下来的田地,还在湖村桥、挂壁铜锣(现城溪公社挂锣大队)等地向亲友借过许多钱。[1907年7月13日]秋瑾被捕那天,我爹张三泉(音)好不容易逃了出来,躲在南瓜棚底下好长时间。后来,装扮成卖小菜的农民混出绍兴城门的。听我爹讲,应桂岩的应方金(音)和与我们住在同一个台门的张秀璋(音)翻过大通学堂围墙,贴河岸躲着,结果仍被清兵发现,一颗子弹从张秀璋身边飞过,把应方金打死了。村里的王和海,今年84岁了,现在住到大湾村他的妹妹家里,他是给王金发吹军号的。他对我们说过,王金发是骑一匹白马的。他在的话,知道的东西就多哉。绍兴东浦是王金发老婆沈雄卿的娘家。我每年到东浦二三次,我叫她“太太”,叫她儿子“少爷”。她待我像亲生倪子一样,到她家里去总要挽留我住几天。她家好像有钱,我看到她困的眠床也是铜床。王金发的儿子叫王克华,我同他蛮熟的。他原来住在上海西康路5号,现在已经拆掉了。

王金发是敬字辈,谱名叫王敬贤。他有一个堂阿弟叫王敬良,胆子特别大。有一次,陈英士、王金发他们讨论一定要除掉一个姓汪的坏蛋。派谁去呢?刚提出问题,王敬良就自告奋勇地说:“我去!”据说,王敬良先到陈子英家里,在那个姓汪的家伙到陈家做客时,他像佣人一样送茶水,递香烟,认识了那个人。王敬良盯住姓汪的人,他反而选在繁华的闹市区动手,挨近后拔出手枪就打,这一枪大概没有打中要害,姓汪的人倒在马路上痛得打滚,吸引了不少行人围观。王敬良又挤进去,补打了一二枪后才连忙逃跑。这时,红头阿三(印度巡捕)已吹响警笛,要抓凶手。说也奇怪,天下有这等介凑巧的事:正当危急之际,天骤落暴雨,人们四处奔跑,使原先已乱纷纷的场面更加混乱,而王敬良乘机得以逃脱。不过,尽管王敬良艺高胆大,但毕竟也受了一场惊吓,又淋了一场大雨,不久生了病,个把月就死掉了。他年纪还轻,还没有结婚成家,战友和同志把他的尸首运回家,就葬在村边,青石板做的墓碑镌刻“王敬良烈士之墓”。说实话,王敬良冒险除了奸人,也送了命,现在还有谁记得他呢?

王锡海:王金发手下有两个得力干将,一个叫史进德,嵊县浦桥人;另一个叫裘美根,嵊县崇仁人。很勇敢,打仗不怕死,还善于搞暗杀。王金发被朱瑞骗去弄死后,出过他的书,我看到过一本叫《莽男儿》的书,里面有王金发的全身照,讲他是好的。听说也出过一本叫《王金发》的小书,是讲他的破话(即坏话)的。王金发闹革命也好,当都督也好,肯定得罪了一些人。章介眉是其中的一个,他被王金发关过,拆蚀过许多银洋,心中一定有气,总要报复他,这也不奇怪,立场不同嘛。王金发死后有人编了“王金龙头想做王,三百己田卖卖光”这样的歌谣来嘲笑他,奚落他,我们董郎岗人听了当场就会骂过去。

    二、发现《王氏宗谱》,征集了“节镇越东”匾

就在1976年10月16日下午,董苗见书记陪我们参观了王金发故居。只见门楣上方还有横额“居之安”。记得绍兴名绅朱阆仙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建造“新磐庐”,门楣上方也是同样内容的横额。“居之安”,说的是做人和干事所必需的良好之物质条件和保障,许多殷实人家都这样。人家的住房多是草房、泥墙,他家是砖木结构的楼房,只是这个台门建筑年久失修,该抓紧修缮了。我们又去了大队间,一进门,我老远就看到再进去的另一间是一块匾额做门的。原来这是村里的稻谷碾米场。走近一看,这块匾额与王金发直接有关,自右至左横书“节镇越东”四字,上款分二列直书“绍兴军政分府兼北伐军副司令王”。原来该匾有下款,村里有人“废物利用”,嫌此匾做门长了些,把下款锯掉了正好做门。后来,我请教了“老绍兴”,他们说,该匾一模一样有两块,一块悬挂在府山绍兴军政分府大门的门楣上方,另一块挂在嵊县董郎岗王金发家里。见此情景,我当即冒昧开口道:“董书记,你们用来做门的这块匾送给我们鲁迅纪念馆好吗?我们送些木材算相应补偿。”他听了哈哈哈大笑说:“裘同志,侬话得介要笑。侬晓得伢董郎岗是个山村,其他东西可能缺,但木头还是有的,你们要,就送给你们。我留意一下,有人到绍兴去,就让他送到鲁迅纪念馆。”山里人真热情,淳朴,豪爽,讲话定算数。过了两个月光景,有赤脚医生到绍兴来培训,就让他随身带了这块王氏“节镇越东”匾一起坐手扶拖拉机送到我馆。此是后话。话说同董苗见等同志交谈时,我顺便还问及王金发家族里有无家谱。旁边就有些人告诉我们:“前几天,○○○刚好有一套卖到○○供销社去了,勿晓得有否运出去(做纸浆)。”董书记当即拍板派人去追回来。运气真不错,这套敦伦堂《王氏宗谱》终算保存下来。当时,我没有进一步提出要他们捐献家谱给鲁迅纪念馆之类的要求,主要是顾虑把有价值的东西全拿到绍兴,嵊县文管会等有关部门和人士会埋怨我一点儿也不替家乡考虑。我粗翻后,向他们借了一册(《王氏宗谱》卷之八),说三天后一定璧还。因当时还没有复印机之类,只好将有关内容拍成照片存档。我也信守诺言,及时挂寄璧还。记得应董书记的要求,还送了几帧王金发的照片给他们。这《王氏宗谱》有谢震撰的《王季高君行述》和《徐孺人行述》,蔡元培所撰的《王君季高传》和《女杰》,徐自华所撰的《修宫公墓碣并叙》,诸辅成所撰的《王季高君墓志铭》等文章,不仅是研究王金发和辛亥革命的第一手史料,而且,对于蔡元培、徐自华、诸辅成、谢震等名人的研究大有益处。南开大学高平叔教授曾委托我在绍兴收集蔡元培文物史料,尤其是蔡氏佚文,说中国蔡元培研究会编《蔡元培全集》需用。于是,我将蔡元培在《王氏宗谱》里两篇佚文和他处收集的蔡元培佚文提供给他,1998年11月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《蔡元培全集》全用上了。

 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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